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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虎忆父亲洪学智:淡看两授上将衔 爱见女排赢球

2006年12月29日 14:02   来源:中国网络电视台   

  1955年9月27日,在北京国务院礼堂,中华人民共和国首次授衔仪式隆重举行,57位将军从国务院总理周恩来手中庄严的接过授衔军令状,他便是其中之一。

  33年后的1988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这位将军再度被授予上将军衔,成为共和国历史上也是世界现代军事史上惟一一位被两次被授予上将军衔的将军。

  他就是开国上将洪学智。2006年11月20日,洪学智将军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

  对于将军一生的荣马生涯人们都很熟悉。但是,在洪学智亲人的眼中,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作为长辈的洪学智将军,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小萌:今天我们演播室请到的就是洪学智将军的长子洪虎先生,欢迎您。感谢您在这样一个时刻和我们一起来缅怀民的父亲。在您父亲临终的时候,您应该在他身边吧?

  洪虎:是的,他最后的抢救过程,我都在医院里。

  李小萌:在最后的日子里面,应该说抢救的这些上的技术手段应该很多,老人的反应是怎么样的?

  洪虎:因为他有病住院已经快三年了,在整个治疗过程中他非常坚强,去年他有四次气胸,结果胸部都是穿刺引流,放气,应该说正常人都是很痛苦的,他都能够坚持。今年来讲,消化道多次出血,医生采取治疗的措施,他都是非常配合,非常坚强,最后由于他是多脏器的衰竭,去世了,去世得很安然。

  李小萌:您家里是长子,一般说长子会承担更多的责任,长子跟父亲之间是不是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洪虎:因为我上面有个姐姐,我的姐姐出生以后不久,因为部队过封锁线,当时因为条件很艰苦,特别是奶不够吃,经常哭,容易暴露目标,后来就把她寄养在老百姓家里,解放后过了12年又重新去把她找回来,由于我前面有这么一个经历,我姐姐这样被寄养在老百姓家的经历,后来我出生以后,照样是跟着部队生活条件非常艰苦,但是我父亲母亲下定决心,千方百计想法带着我,所以从那个时候来讲,应该说就是感情很深的。

  李小萌:像这张照片就是1943年您和父亲在苏北的时候拍的,那时候您几岁?

  洪虎:三岁,这个时候我父亲在苏北担任三司的参谋长,新四军三司的参谋长,在苏北的时候抱着我照的这么一张照片。

  李小萌: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当时父亲怀抱的那种温暖吗?

  洪虎:在我的记忆里,后来我父母也常跟我说,那时候部队里的小孩子比较少,特别是随军带着的孩子比较少,大家也都愿意逗我玩,我也比较淘气,所以有的时候,我父亲对我也很严厉,有一次他开大会,当时是部队临时用木杆子搭的一个讲台,战士都在底下坐着,他到上头去开会讲话,他出场以后我就跟着他从台上就出去了,我在后面就比比划划的,底下的那些战士们都笑起来了。

  李小萌:这么顽皮。

  洪虎:结果他就说,笑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后来回头一看我在那儿表演呢,后来他生气了,开了会下来,当时赶紧把我轰下去了,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顿。

  李小萌:有一个父亲是军人的话,是不是儿子顽皮经常容易被打?

  洪虎:也不是,一般来讲,因为作战都是在前方,我母亲带着我们在后方,有时候甚至要到老百姓家里打埋伏,所以就是环境比较好的时候才能跟他接触,大部分时间忙于工作,所以我那个时候主要是我母亲,还有一个警卫员专门照看着,所以跟他接触不是太多,甚至于我母亲带着我跟他有时候住都是两个村子分着住,都不在一起。

  李小萌:那您害怕他吗?

  洪虎:他在我们眼里小的时候是非常严厉的,因为我母亲也经常批评我们,有时候我们好像不是那么很怕她,但是我父亲要是讲什么事情,就觉得他非常严厉。

  洪学智将军1913年出生于安徽省金寨,16岁参加革命,1935年随红四方面军长征,1945年奉命奔赴东北地区参加建立巩固革命根据地的斗争,1950年参加抗美援朝,任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后勤总司令。他曾经两次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部部长,长期负责军队的后勤工作,为中国革命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当年的朝鲜战场建立了“炸不烂、打不跨”的钢铁运输线,成为世界军事史当中的奇迹。

  1986年,洪学智应邀率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后勤代表团赴美国访问。当年朝鲜战场上的对手又一次碰面,不由提起了那次难忘的交锋。

  李小萌:如果把他参与过的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包括抗美援朝,这三个阶段一起来看,在哪个阶段发挥的影响力是最大的呢?

  洪虎:应该这么说,从我父亲来讲,他实际上从事部队的经历,可以说按照现在的部门来划分,就是师政后装,他都经历过,在长征时期,他主要是做政治工作,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他一直是做军事工作的,到抗美援朝的时候,他入朝的时候是志愿军的副司令员,也是分管司令部特种兵后勤的,分管司令部其中有很多都是作战的,所以他也是军事干部。从朝鲜战争他后来就兼任后勤司令,回国以后担任总后勤部的部长,所以作应该说他两任后勤部部长,后勤工作干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应该说他这些方面的经历都有。

  李小萌:在部队里边的每一个部门都工作过,说明什么呢?

  洪虎:他的经历来讲很丰富,各个方面的工作来讲,应该说他都是认真去钻研,努力去做好,所以他应该说是比较全面的这样一个人。这次他的生平里头特别提到,就是我军现代后勤工作的开拓者、奠基人,所以最主要的建树我觉得还是在现代后勤工作上,这也和他的两任总后部长、两次被授上将联系最密切的。

  李小萌:作为历史上惟一的一个两次被授予上将军衔的将军,洪学智将军对自己的这样一个特殊身份有过什么评论吗?

  洪虎:没有,这也正是他非常高贵的地方,像两授上将,中间间隔33年,他1988年被再次授予上将,1989年到朝鲜去出访,金日成就问过他,说你怎么还授予给你上将呢?他就说三十年一贯制,这是中国特色,说说笑一笑就过去了。因为中间隔了33年,1955年实行军衔制以后,在文革前1964年就把军衔制取消了,后来到1988年又再次恢复,当时恢复的时候,因为我父亲是军委的副秘书长,还在军队的现役岗位上担任领导职务,所以又给他授了上将军衔,所以这个跟他一生的经历也是联系在一起的,特别是1959年他离开了部队,到吉林农机厅担任厅长。

  李小萌:就从部队到地方了。

  洪虎:对,他就跟我们讲,我参加革命就不是为了当官的。

  采访洪学智:我干革命不是为了当官的,穿军装也好,不穿军装也好,这只是一个职务,都是为了人民。

  李小萌:对名利得失看得很淡薄,但是对当年的那些峥嵘岁月,打过的漂亮仗应该还是很自豪吧,会跟您作为子女来讲会去讲吗?

  洪虎:他也很少讲自己,他不太愿意宣传自己,包括写这个回忆录,首先是写出来抗美援朝战争回忆,因为当时先期入朝的这些领导同志都相继去世了,很多人都认为他应该健在,应该把当时的历史情况真实记录下来,原来人家让他写,他都推辞了,他就觉得自己的事情好像不需要写一本书去,让别人去评说吧,后来人家劝说他,解放军文艺出版社说你还是应该写这么一个回忆录,他就说认真考虑考虑,抗美援朝那么多牺牲受伤的战友,应该客观地如实地写一部回忆录,反映这个情况,所以他才写的。从这本书里我们才知道他在朝鲜战争的全部经历,过去只是从其他人的口里,一些警卫员、司机片断地讲过他的一些情况,但是这本书里我们才全面地了解了。

  李小萌:即使你作为他的子女,了解也要从他写的书里面去了解。

  洪虎:他没有那么系统地去讲过,特别是涉及他工作中的一些事情从来也没跟我们讲过。

  李小萌:您父亲不愿意提起自己,您觉得是出于谦虚还是出于严谨?

  洪虎:恐怕这两方面都有,他主要不太愿意宣传自己,另外也是跟我们接触的时间比较少,抗美援朝时期,回到国内是星期天、节假日,我们放假的时候,接触接触,平常他都忙于工作,星期天他也很少休息,所以平常跟我们聊的比较少。他都是一些片断,但是从他的待人接物,从他对具体事情的处理,给我们的印象影响还是很深的。

  1936年6月,洪学智将军与妻子张文在长征途中喜结良缘,从此,这对革命的战友患难与共,相濡以沫,共同走过了70个春秋。

  采访张文:我的一辈子经历了很多,但是对于老头子,我没有任何怨言,我很感谢我的老头子,他给了我幸福的家庭,我的一生很幸福。

  洪学智、张文共有八个儿女,洪虎是三个儿子中的老大,1940年出生,1963年北京工业学院化工系毕业。196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99年到2004年任吉林省省长。多年来,洪虎一直以父亲为榜样要求自己,对人民负责,赢得了老百姓不错的口碑。

  李小萌:说到您本人的经历,您是做了17年的技术工作之后,到吉林省担任了省长,可以说走上从政的道路,这种人生选择和父亲的影响有关系吗?

  洪虎:没有关系,我实际上应该说当时正是我父亲下放到吉林工作期间,我1963年大学毕业,我是学的液体火箭推进剂专业,后来大学毕业就把我分到吉化公司了,1998年我才调到吉林省去工作,到吉林省工作,这也是中央决定以后我父亲才知道的,所以他也很支持我,他说应该到地方去锻炼锻炼。我在吉林工作的时候,他很关注我,一个就是吉林是他工作了17年的地方,对吉林他很有感情;再一个,他总是担心我在他的眼里,怕工作得不好,工作还有不够的地方,总是提醒我,他特别关注吉林的农业发展,知道吉林是个农业大省,但是当时因为吉林的粮食遇到了一个很突出的问题,卖难,他就特别告诉我,不要暂时地看到粮食多了,就认为粮食问题解决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13亿人口,粮食安全是非常重要的。

  李小萌:在几年以前,发生过一次吉林商厦的大火,您公开表示自己的自责和内疚,也被称作是官员公开道歉打开了一个先河,您当时这样做受到家风的影响吗?

  洪虎:你说直接受到什么影响倒不是,但是对我的这种培养教育是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我觉得出了这样一个事故,我应该主动承担责任,很好地总结经验教训,因为毕竟是给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了重大的损失,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要敢于负责任。另外最主要的是要通过这个事情吸取经验教训。

  李小萌:您走上工作岗位之后做的每一件事情或者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心里会有一个父亲的影子在吗?

  洪虎:有的时候也经常想一想,我父亲的教导,他遇到一些事情会怎么样,因为他的影响,很多东西是潜移默化的,像后来《光明日报》登了一篇文章,反映了北大在校学生的生活,有些来自农村,生活很困难,在学校里其它的活动都很少参与,因为家里没有钱,后来他听到了以后就组织家里的孩子们,自己能够承担一些,通过北大组织上安排了八个学生,有我父母和兄弟姐妹承担提供资助,帮助他们,但这件事情办了以后,我父亲不让宣传,也拒绝采访,他这些事情都不愿意谈起来,但是他这些做法对我们都是起了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李小萌:我们也了解,在晚年的时候,洪学智先生并没有那些老年人可能会有的兴趣爱好,比如说喝点小酒、养养花、养养鸟或者看看戏,他在晚年的时候对什么有兴趣呢?

  洪虎:还不能说他没有兴趣爱好,他是这样,兴趣爱好一个就是自己的健身,按摩、搓脚心,有时候也做一些活动器械,就是骑自行车等等,就是固定的自行车,不是走的。像跟秘书,跟工作人员打扑克,下象棋,有的时候玩得还很热闹。他比较喜欢看体育比赛,在电视里,他因为晚年很难到现场去。但是他比赛有个特点,愿意看中国人和外国人比赛,所有的体育项目他都喜欢,比如他很喜欢看排球,特别喜欢看女排,因为女排跟外国人比赛经常赢,赢了他就觉得中国人长了自己的志气,他就看了很高兴。

  李小萌:如果输了?

  洪虎:他也能点评,但是他不是看体育运动,不是看那些技术,像美国的NBA篮球,像德甲、意甲的足球他不看,他就是要有中国人的比赛。

  李小萌:那看中国足球队踢足球吗?

  洪虎:但是他也很少看,比如说甲A这些比赛。

  李小萌:自己人跟自己踢。中国队当时输给外国队的时候,足球,那老人还不是很生气?

  洪虎:对,他经常有些评价,他愿意看这个,所以中国人胜了他非常高兴。

  李小萌:那对于社会的变化,时政新闻,这些的关注还高吗?

  洪虎:这个是必不可少的,新闻是雷打不动的,他得看,而且他很专注,看报纸,看电视,有时候到外头去还带着小收音机,听广播。另外他特别重视看报纸,几乎每天的报纸阅读是他生活的重要内容。他现在留下的很多照片都是他看资料学习的一些东西,不经意间人家给他拍了。他到最后躺在病床上,他还让人给他读报,还让人家给他读参考消息,就是打的标题,他很关注这个国家的形势。

  李小萌:是不是说洪先生有一个习惯是碰到什么大事儿喜欢召开全家的一个家庭会议是吗?

  洪虎:对,他往往利用这个机会教育子女,统一认识,然后让大家都发表看法,你们这个事情怎么看,怎么议论。

  李小萌:一般碰到什么样事情会召开家庭会议呢?

  洪虎:这个很多,各方面的情况都有,一个就是社会上的一些热门话题。

  李小萌:这也开会?

  洪虎:对,他也让大家就这个事儿讨论,你们怎么看,怎么认识。再有就是像中央有些新的这种提法,怎么理解,怎么认识。

  李小萌:属于政治学习了。

  洪虎:有这方面的,还有就是像怎么对待形势,他都开过会。像1989年这个学潮怎么看,他都会组织我们讨论学习。

  李小萌:你们都会随叫随到吗?

  洪虎:基本上是,他常常是这样,有的时候利用节日,人聚齐的时候,他就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开家庭会议,然后让大家讲,最后他谈他的看法。

  李小萌:对子女要求也很高,你们也得关心时事,否则没法发言。

  洪虎:是这样的,因为他经常看这些,所以他常常就是提出来,要怎么理解,怎么认识。李小萌:您今天也带来了几样父亲生前用过的东西,给我们讲讲这里面有什么来历?

  洪虎:这个是一支老式的派克笔,这是在跟我母亲结婚之前他就用着的,也就是1936年以前就使用的,后来到延安的抗大还一直使用着,然后我母亲替他收藏的,这样一支钢笔。这个是抗美援朝时期使用的一个公文包,现在已经很破旧了,一直用到什么呢?就是他回国以后在总后,1960年到吉林工作了,才没有用,这个已经都掉了,这里有针线补的痕迹,这是在广州。

  李小萌:现在这些东西是您个人在收藏吗?

  洪虎:没有,这是我母亲在保管着。

  李小萌:不管是作为共和国的将军还是作为您的父亲,您觉得洪学智先生留给后人的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呢?

  洪虎:我想那恐怕就是精神财富了,作为我眼里来看,我觉得父亲是一个传奇的革命军人,他去世的时候仍然是现役军人,从他去世的时候,军龄77年,从他的两授上将,两任总后部长,这个经历都反映了他的一种,从刚才我介绍的师政后装教育这些工作他都从事过,都担任过一定职务的领导岗位的工作,他应该说确实是一个传奇的革命军人。再一个就是他在人民群众的眼里是个慈祥的老人,他非常关注群众,走到哪儿跟群众都是打成一片,他在长春的时候经常在街道里,在街上跟人家下象棋,帮助人家支招,跟理发员结成很好的关系。

  李小萌:那人家知道他是谁吗?

  洪虎:跟理发员结成很好的关系,那时候理发经常要排队,结果理发员跟他约好了,只要他一理发,第二天要早去一些,让他提早去,不用排队,就先给他理。他在自己的菜地里种菜,因为那时候从农场劳动回来,在家里长期不分配工作,他就种菜,结果种出来的菜都给住在附近的其他教授。他跟环卫工人关系搞得很好,环卫工人,他种菜,人家主动给他送粪,就是拉的粪人家就给他。在困难的时候,因为我们自己住的院子里头有几棵榆树,结榆树钱,结果在院子外头,伸到院子外头,人家就去够榆树钱,那个时候因为粮食紧张,他就主动把人家叫到院子里来,说你们去。

  李小萌:那人家肯定很奇怪,本来是想偷的,结果说你们来拿吧。

  洪虎:像他在农场,在金宝屯,跟他们知青还是跟农场的工人都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大家都尊称他老洪头,念念不忘他,所以他在他们的眼里是个慈祥的老人。在我们的心目中,作为我母亲,他是最好的丈夫,作为我们子女和配偶,就是最好的父亲。

  李小萌:今天节目从事之中您的眼泪就没断过。

  洪虎:他是上个月的20号离开我们的。

  李小萌:所以这种情绪还都没有平复呢是吗?

  洪虎:对,所以有的时候谈一些事儿,谈谈感情上就勾起来了一些回忆。

  李小萌:最容易让您触动的是什么呢?是想到他的什么,是他经过的风雨还是有些什么遗憾?

  洪虎:应该说他这种奉献,他也没有一个止境,也没有要得到什么回报,应该说作为他来讲没有什么遗憾。作为我们来讲最大的遗憾就是觉得失去这么一位好人。

  李小萌:也请您多保重,谢谢您。

(责任编辑:项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