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煜 清华大学中国发展规划研究院执行副院长

　　非常感谢组委会的邀请参加今天的论坛。这是我离开机关后第一次出来讲，严格来说也算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公开演讲，所以如果我待会儿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多担待。我写了半辈子的稿子，今天就不用稿子了，如果待会讲的时候有不严肃的地方，也请大家多担待。

　　感谢组委会给我分了这个非常精美大气的题目。其实我真不是专业从事生态环保的，我老人家的主业是经济工作和规划工作。之所以和生态搭点边，还要感谢在座的徐司长、徐董事长。我记得当年有很多时候，他带着我们一起研究。那时候我们很孤独，寥寥几个人，去研究一些看上去非主流的问题，有时候也要面对一些争论和不理解。人家说不定还想，这帮搞规划的没事老研究生态干嘛呀。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谁要是不懂点生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经济工作的吧？同理，谁要是不懂点绿色生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ppp的吧？这是十八大以来最大的变化之一，五位一体，经济和生态已经紧密融合在一起。现在很多时候，经济工作必须考虑生态的因素，而生态的问题也必须用经济的办法去解决，在中央层面也是把这两个领域的改革放在一起统筹协调的。

　　回到这个精美的题目，时间所限，关于新形势我就讲两点，新任务和新挑战分别讲一条。

　　从形势看，第一点是，形势肯定是一片大好。当年，我们之所以要去关注生态，是因为搞规划的人必须要看得长远一些。那时候无论从资源的开发程度，生态系统的破坏程度，还是城乡环境受到的污染程度看，都是非常触目惊心的。说真的，有时候看了那些数据，心里会很焦虑，会替我们孩子的未来担忧。

　　十八大以后，这个情况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中央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视程度，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比如，十八届中央深改组召开的会议中，有一半以上会审议生态文明方面的议题。而各部门、各地方、各方面工作力度之大，所取得的成就之大，也是怎么形容都不为过。这些成就在国际上也得到充分的认可，比如我们走到哪里，都会听人说什么green water，gold mountain。但还不知道是否能得到在座的汉密尔顿先生的认可，所以，请允许我稍微多说几句，主要是讲两个例子。

　　比如，说生态环境就必然说道雾霾，几年前有一次同学们聊起雾霾，好几个说是实在受不了雾霾，就想带着孩子移民了。当时我说，再等等，短则三年，多则五年，雾霾一定会有改善。大家显然认为我屁股指挥脑袋，没人愿意相信。现在回过头来看，是不是可以斗胆说确实有一点改善了？其实两年前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四次会议研究群众关心问题的时候，有一项内容就是北方地区清洁取暖，我个人认为这是这两年蓝天保卫战的一个主要变量。类似这样的工作，只要真抓实干，积累起来，就会形成质变。当然现在那些同学估计不记得这个伟大的预言了，我没有嘲笑他们的意思，相反，非常理解。谁愿意成天戴着口罩出门？谁愿意自己的孩子成天戴着口罩出门，谁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空气中不断咳嗽？在生态环境不好的时候，有这些焦虑是完全正常的，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努力去为大家消除这样的焦虑，尽管我自己都为此而非常焦虑。而我也知道许多的兄弟姐妹，包括部门的同志，也包括地方的同志，他们默默奋战在一线，经常废寝忘食，有的真焦虑了，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能呼吸得安全一点。我希望自己以后能多为他们发点声，能让大家知道他们的辛苦和他们作出的贡献。

　　再说一个例子。大家都知道，搞气候变化研究的人也是很容易焦虑的。比如有一次我们去美国交流的时候，一位资深专家作报告，其中有多的情景分析，每点一下鼠标，美国就被水淹掉一块，点了几下感觉大美利坚马上就要被海水给淹没了。我和这位说，大爷您别着急，您先到中国去看看，了解一下我们的生态文明建设，了解一下我们的做法，然后您再重构一下您的模型。估计他调整以后，世界末日能晚个几十年到来罢。当然也不光是中国，欧洲在生态环境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方面也做了许多，有非常多需要我们学习的地方。总之，是我们一直在联手拯救大美利坚。合作愉快，汉密尔顿先生。

　　这是我说的关于形势的第一点。第二点是，形势仍然严峻。如果看不到形势一片大好，只会抱怨，那是盲目，如果只看到一片大好而看不到问题，只会洋洋自得，那也是盲目。生态环境是慢变量，污染也是有韧性的，而我们快速增长几十积累了太大的生态欠账，有很多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事实上，现在我们的资源约束依然趋紧，生态系统依然脆弱，环境污染依然严重，而且往往生态脆弱区也有贫困问题，非常复杂。到明年我们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中央为此专门部署了三大攻坚战，其中之一就是污染防治攻坚战。这场攻坚战有七大战役，其中有的比如渤海综合治理，长江保护修复，水源地保护等，都不是旦夕之间就能成功的，需要长期的、持续的、艰苦的努力，因此实现小康之后依然需要努力。而我们如果稍有松懈的话，已经治理的污染也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雾霾也有可能变本加厉。对此，每一个人都要有清醒的认识。

　　怎么办呢，就是要向我们搞规划的人学习，要有一些往前看的意识。我讲的第二部分就是任务。关于任务，其实有很多，比如从我从事的改革角度，就有生态文明体制的八项制度，我们称之为“四梁八柱”，每项制度都有都有很多条具体任务需要推进落实。这些任务是怎么提出来的，龙去脉是什么，背景考虑是什么，怎么去推进，通过什么方式，现在进展怎么样，下一步遇到的困难和障碍是什么，我们应该怎么去克服障碍，这些东西我都比较清楚。但如果都讲的话就是blah blah blah，我就不展开了。只讲一条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要修复绿水青山。我们通常说生态工作的时候，比较规范的语言是生态保护和修复，可以说，经过十八大以来的工作，现在各级保护的意识都有了，保护的力度也有了，但光保护还不够，还有很多遭到破坏的山水等着我们去安抚、去疗伤，我们要像故宫修复文物一样，去治疗这些自然的角落。

　　怎么去修复生态呢？总书记提出了山水林田湖草是一个生命共同体的理念，这是一个非常先进的理念，国际上很多专家都对此很认可。我理解这个理念，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然要素是一个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系统，保护修复生态，必须充分考虑自然要素之间的均衡，进行整体保护、系统修复、综合治理，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就意味着，未来我们对一个区域的生态系统进行治理，一定要制定系统的方案，一定更要在尊重规律的前提下进行。前天晚上我看国足对叙利亚的比赛看得很痛心，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中国足球也能领会这个道理就好了，他们需要好好规划一下足球的发展、足球的未来，而不是只想着去归化球员。

　　有了规划，具体怎么修复生态呢，对待自然需要温柔，在生态修复的方式上也不能简单粗暴。国际上的一些教训和案例证明，大规模的人工干预对遏制生态退化的作用往往难达预期，而一些依靠生态系统自然演替规律，辅以少量人工措施的做法，往往能取得较好效果。前几年中央研究水安全、森林安全战略的时候，都明确了这一理念。将来在实践中，还需要更加自觉地应用先进的理念，做到追根溯源，放弃原地“缝缝补补”的思维，找到隐患源头和治理的关键环节所在。这些都不是拍脑袋能想出来的，需要有一套客观科学的方法和技术加以支撑，我觉得欧洲在这方面有许多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我个人曾经在编制十三五规划的时候提过建议，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一个“山水林田湖草”工程，选择生态重要性最高、生态系统最脆弱的区域，找到其中的“棋眼”，根据不同的特点，推进实施一系列修复工程。当时也算采纳了我的意见，但是当时由于字数所限，没有把所有的工程都写上。所以我觉得，这个建议现在依然还可以提，我们需要用一个两个三个五年规划的时间，不断去推进这样的工程。因为，我们太需要让雪线不再上升，让荒漠长出绿草，让源头能有活水，让母亲河不再哭泣，让南来北往的候鸟们有地方栖息，让拍摄候鸟的人有干净的地方可以趴着。我知道在座的有不少地方来的同志，对每一个省每一个市来说，大家也都要这样去做，去把自己家园里最需要修复的地方修复好。别的不一定要攀比，但各地之间谁生态好、谁环境美，是完全可以攀比一下的。只有这样，我们的祖国才能真正像花园，鲜艳的花朵孩子们才可以真正茁壮地成长。

　　要实现这样的愿景，面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三部分，我只讲一条，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去打通从绿水青山到金山银山的通道。刚才说了，生态修复的任务很重，这些是需要投入的。而政府的资金则是有限的，靠有限的资金去支撑近乎无限的需求，显然是难以为继的。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就一定要找到可持续的资金支持。

　　总书记对生态文明还有个非常重要的理论，就是生态产品价值论。这个理论说明，清新空气、清洁水源以及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的各种服务，都是有价值的，保护自然就是增值自然价值和自然资本的过程，就是保护和发展生产力，就应得到合理回报和经济补偿。过去，人们看待生态修复项目，觉得时间长、回报难预期，市场投资者也就缺乏投资的动力和信心。有了生态产品价值衡量，打通了成本收益核算的核心环节，解决了怎么算帐的问题，就可以提出建立在科学的、量化的分析基础上的商业方案，提供有利可图的愿景，真正形成对投资者的激励机制。具体怎么做呢？刚才徐董事长已经详细讲了，我就不多说了，我们都可以看到，这方面的需求跟PPP的理念是天然吻合的。我们要建立一整套合理的机制体制，要有一个市场，要有一些平台，要有一批专业化的企业从事生态保护和修复，要借鉴一些国家的先进经验。归纳起来，就是一靠改革、二靠开放、三靠PPP。

　　其实，我们发展规划研究院和清华大学PPP中心是邻居，是亲密战友。我们PPP中心的同事们也知道，我这两天光忙着拍清华校园的美景了，没太准备今天的演讲。这个季节校园里真的太漂亮了，希望大家在今天的会后，也能到校园里转一转，拍拍照片，留住最美的季节里最美的瞬间，这也是生态文明。

　　最后，我再次感谢PPP中心的邻居战友们。我也说句实话，前几年说起PPP的时候，就好像今天大家讨论区块链。但我依然坚定地认为，PPP的重要性绝不逊于区块链，某种意义上比区块链更加重要。今天来了不少媒体朋友和市场人士，所以我也提个愿望，希望大家都能来关注我们的邻居，因为不然的话，您可能会错过几个亿的。当然，也希望大家在关注他们的同时，顺便关注一下他们的邻居，因为不然的话，您可能真的会错过几个亿的。

　　谢谢大家。